【性别梦推荐】“我始终以第三视角来看这段亲密关系”
受访人斯丽。图片由本人提供(下同)
文|夏祓
(本文根据受访人斯丽的经历而写作)
原生
斯丽并不是家中的独女——她还有个哥哥,大她六岁。
“多数情况下他相当于个引导者吧。六岁的年龄,可能会有点差距,也不能说像朋友那样聊得很开心或者什么的,还是妹妹对哥哥的感觉。但他人很好,我受他影响很大。
“上大学的时候,家里本来给我的生活费并不算多。我哥哥觉得女孩子还是要稍微宽裕些好,多出来的生活费都是他补给我的。”
斯丽的哥哥从小都表现得很优秀,是个标准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。
父母很少操心他的事情,而这部分空余的精力,则全部转加在了斯丽一个人的身上。
“因为我的话,虽然我的英语很好,但我生活上面很多时候都是他们(父母)帮我处理。
“他们总是把我当个学生,让我搞好学习就行了。我偏科得厉害,而我哥学习很好,毕业之后工作婚姻都蛮顺的。”
在能回想起的记忆中,父母始终觉得斯丽做得不够好。
无论想要尝试什么,斯丽总觉得仿佛有张无形的塑料薄膜遮盖在自己身上,黏着在肌肤上,几乎要让自己窒息。
“父母很喜欢打压我。我小时候都是没有零用钱的。我又很羡慕别的小孩子可以去买零食吃,就和父母说我要买学习用品。
“买到了,我才感受到自由。因为我没有经济(支持),什么都买不到,也没法和别的小朋友互相分享零食,更不用说产生友谊了。
“后面我也算交到了一个朋友,他买了我就跟着吃,但他也会埋怨我从没请他吃过东西,这让我很尴尬。
“还有精神上的(打压)。我家里人说话声音都很大,我说话声音就很小。
“有一次吃饭他们因为点事吵起来,那样子有点丑陋,我很怕,所以我就躲进我哥的房间。
“之前还有想过自己太内向了,想好好地表达自己,就很向往音乐,想报个兴趣班学习;但是我家里人说我这么小声肯定不行。
“我小时候没有自己的房间,更没有隐私。很多事情都这样,不跟着他们的想法来,他们就打压我。”
注:我们正推动将“无性恋”正名为“无性吸引”,以促进大家认识到Asexual是关于从不或很少感受到性吸引的议题,并避免性吸引与浪漫吸引的混淆。大家可在本公众号底部菜单找到关于推动“无性恋”正名为“无性吸引”的倡议理由书。
问心
家庭的压抑让斯丽无法轻易地吐露内心想法,但是成长不会因为避而不谈而姗姗来迟。
斯丽发现,有些东西开始变得不太一样了。
“有了一些自我意识之后才上的生理课嘛。当时第一次上完,我得知(被指派)女性会来月经,但是(被指派)男性是没有的[注],这让我感到惊奇。
“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,我很绝望,宁愿自己得了绝症。
“我没告诉父母,很回避这个问题。后来还是我哥发现了,告诉了父母,我妈才给我用了卫生巾。”
注:不能绝对地认为被指派男性就不来月经,因为如果一位被指派男性同时是间性人(即被指派性别不等于「生理性别」),那么此人是可能来月经的。
斯丽的烦恼远不止这些。小升初考试的失利,让成绩一向优异的斯丽感到有些受挫。
于是斯丽更加努力地学习。学期结束,斯丽的班级排名从第21名一跃成为第1名,在整个级部也拿了不错的名次。
“像一场闹剧一样。因为进步很大嘛,就会有很多人听说我的事。
“那时候有个女生说哪个班有人喜欢我,后面还有好几次类似的事情发生,但是都没有人来当面和我说过。
“我也有憧憬的对象——毕竟受传统教育影响,还是更倾向于异性。
“我向往过一个和我不太一样的人。他体育很好,跳远跳得很远。当时看到他披着衣服飞起来,就觉得挺帅的,后面也会留意他。
“现在才觉得,我应该只是单纯觉得那个画面很帅,并不是真的喜欢他。”
斯丽知道,那都不是真正的喜欢。
但是斯丽问自己的内心到底什么是爱恋,却得不到任何明晰的答案。
第三视角
进入大学之后,斯丽通过社交软件认识了小峰(化名)。那时斯丽刚刚大一,小峰则在读研三。
“到了大学,身边的人都开始谈恋爱了,自己也会有点想尝试。
“最初并没有想和他更进一步,只是聊了几次。他对我说他喜欢我,表述得很卑微,甚至说‘愿意当我的备胎’。我有点好奇,就加上了他。
“第一次见面前还有件有意思的事。他给我发了他的自拍,要我再确定一次要不要见面。
“我看着照片,心里其实没啥感觉,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,只是想看看这个人。”
小峰常常带着斯丽品尝各路美食。两人相处时,小峰也总是温柔地注视着斯丽,还会俯下身为斯丽系鞋带。
“更多时候是感动,第一次有人这样对我,就像做梦一样。我们交往了一两个月,但因为不是一个学校,约会太晚了也会在外面睡。
“我没想到进展这么快,并不想和他发生什么,可是他好像很急。
“我对性也会有点好奇吧,就默许了。尝试了一下,新鲜过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。
“他是觉得要用这个事情证明我对他的爱,但我觉得这个逻辑很奇怪。”
斯丽之前了解过一些关于无性吸引的知识,而和小峰的亲密关系解开了困扰斯丽多年的问题。
原来自己是一名无性吸引者。斯丽也向小峰解释了自己的情况,但小峰却不愿相信,甚至希望斯丽能再尝试一下。
最终斯丽还是向小峰提出了分手。
小峰之后,斯丽又遇见了另一个人。
“我们是吃烧烤的时候认识的。他的朋友是我朋友兼职认识的师姐,打了个招呼就这么认识了。
“那时候聊得挺好的,大家有很多共同爱好。回去的时候,师姐和我朋友走在前面,我就和他走在后面。
“之后没有谁追求谁,就是双方默认在一起了。
“他很喜欢亲密接触,咬耳朵、拉手之类的。我心里有些抵触,但是没讲出来。
“而且我发现在接吻的时候,我是睁着眼睛的,他则是闭着的——我没什么感觉。
“我觉得我是有点抽离出来的,始终以第三视角来看这段关系。”
始终以第三视角来阅读故事,就注定了斯丽还是会再次脱离出来。
注:我们正推动将“无性恋”正名为“无性吸引”,以促进大家认识到Asexual是关于从不或很少感受到性吸引的议题,并避免性吸引与浪漫吸引的混淆(点此阅读倡议理由书)。
苦短
四年匆匆,大学时光结束。斯丽做了很多工作,却都不长久。
在药店工作的时候,斯丽偶然认识了一名在上海生活的女生。
“当时我很迷茫,在亲戚介绍的药店上班,做着不喜欢的工作,因为家里一直催我找工作,没有办法。
“我和姐姐是在无性吸引的交友群认识的。她家境蛮好的,但是她和我说她身边没有同类,内心还是挺苦闷的。
“我和上海姐姐会吐槽很多不开心的事,也会说一些琐事。两个人都很负面,但是在一起反而把不好的东西都发泄出去了。
“我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人,我们几乎无话不谈。
“我有和她说过可以在生日互送礼物。我很羡慕那种互送礼物记着对方生日的友谊,也是因为这个,我才知道了她的地址和电话。”
但是人生有时就是如露水般短暂。
“去年年后,姐姐突然就不回我消息了。前几天还在聊电影,是那个《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》。我说我看哭了,她说我很感性,还祝我新年快乐。
“我已经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太对劲了,却还是安慰自己,她可能是太忙了,或者病了,等情况好了会跟我联系。”
三月,斯丽鼓足勇气打了一通电话,而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男人,是姐姐的父亲。
“我记得那天很热,我的心却很凉很凉。
“后面知道她因为心肌梗塞走了,她爸爸也把电话给挂了,只打了两分钟,可是那两分钟我真的觉得无比漫长。
“后来怎么回家的我都不记得了,浑浑噩噩的。”
斯丽很早就和姐姐约定好,年后就要去上海和她见面,甚至两人决定要同居一段时间试试看。
斯丽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变得不一样起来。
“我都没听过她的声音,因为总觉得会见面。我只看过她的照片,她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姐姐。”
拥抱
姐姐走了之后,斯丽开始试着联系之前的朋友。
“之前加过的(无性吸引)群,里面也有别的群的宣传。我经过几个群认识了一个叫猴猴(化名)的女孩子。
“我们聊得不错,互相分享了很多东西。后来大家聊到了有关抱抱的事情,勾起了我毕业时候的回忆。”
临近毕业,斯丽状态却很不好,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,每天都待在宿舍里。
那时支撑着斯丽的,是斯丽认识了很久的朋友要来看望斯丽这件事。
“朋友问我什么时候期末,还告诉我决定来找我玩。那几天我们确实玩得很开心,还去了湖光岩。
“我跟第一个男朋友也去过湖光岩,可是我感觉第二次更开心。
“我平时很少运动,第一次根本没走下来。可能第二次看到了一些花,还挺有意思的,后面还去吃了鲜虾。
“我很怀念湛江的海鲜,离开湛江之后,我就再没吃过那样清甜的虾了。
“她要走的那天,在车站其实我已经走出去了几步,但又觉得有点舍不得,觉得之后就很难再见了,所以我就想拥抱她一下。
“回头的时候发现她也还在原地,我们就相拥在了一起。”
斯丽和猴猴分享了自己抱抱的故事,猴猴也觉得很感动,随后两人越走越近。
“后面不知道怎么了,她突然疏远了我。我问她,她也不说。
“后来我才知道她罹患了抑郁症。我们当时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灵魂伴侣,但还是没能走下去。”
斯丽意识到,自己也和猴猴一样,一旦觉得关系过分亲密,就想要迅速抽离出来,因为害怕自己受到伤害。
但现在,斯丽知道,与自己和解才是最关键的一步,过分期待别人并不是好的办法。
“没有东西是你要变得更好才可以去配得上的,我们本来就很好。
“我想起来和我第二任男朋友再见面的时候,对方并没有变,还喜欢我。
“我很感谢他还记得我那么多优点。我们两人都没什么错,只是单纯地不合适。
“最后我们拥抱了。我还是没什么感觉,可我知道他很好。”
诸多尝试之后,斯丽在机缘之下开始创业,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,所有的事都在慢慢变好。
或许能在拥抱时感受到自己的心跳,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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